C.H 凱希隨筆 ✿

獸醫學是“針對動物的醫學”？
好吧～我承認對大部份人來說這是很奇怪的標題, 感覺就是「不針對動物？不然是在幹嘛？」
我記得我剛開始這個學位時就有老師警告說「唸獸醫學你以為你是在deal動物？錯了, 你在deal的還是人類！」
然後還說「如果你當初放棄Medicine而選擇Vet理由是想當醫生可是不想跟人打交道, 那你真的錯了～」

秉持著不怕死的心＋頭都洗一半的無奈, 我還是留下來了, 老實說頭幾年還是不覺得老師這麼說是對的
後來證明薑是老的辣！我要承認「以我看到＆接觸到的感想來說」....獸醫學其實真的不是單純animal-based的醫學！

ㄧ. 如果真的是purely animal-based, 那為什麼不同物種的醫學發展會差異極大？
為什麼貓狗的醫學可以日新月異？不管是手術還是預防醫學, 各式療法...好像都一直處在高度發展中啊！
為什麼牛羊的醫學相對來說還是停留在「跟Production有關的就會進步, 沒關的就....嗯...」

坦白說, 我認為在人類開始養動物時就已經是帶有目的了, 而這些目的跟慾望就是決定獸醫學往哪發展的關鍵
我們養狗養貓很常因為我們想要他們的陪伴, 陪伴就意味著human-animal bond, 而且這個bond是隨著時間加深的 --- 這類動物我們賦予他們「伴侶動物」名稱
當伴侶動物生病時飼主會很驚慌, 可能會四處求醫, 各式手術療法在能力所及下都極有可能嘗試, 因為對我們來說「情感的牽絆提升了動物的價值」...你的貓狗在你心中是無狗取代的, 是無價的！
因為這樣的現象和需求的出現, 小動物醫療漸漸往精緻高端走...

那我們來看看所謂的「經濟動物」好了...e.g. 牛 羊 豬 雞
（P.S 馬不歸在此類, 馬不是經濟動物可也不全然等同伴侶動物, 在博弈產業的影響下他們的定位比較特殊）
大量養豬雞牛羊的一開始圖的是什麼？是透過他們來賺錢, 養大的目的是宰殺販售
（強調大量是因為也有人是養興趣或是真的養來當寵物的...不要懷疑, 在澳洲牛羊雞也可以是寵物）
講到販售這本身就有成本問題了, 俗話說賠錢生意沒人做嘛！
如果在Coles一隻烤雞才$8, 你覺得農夫賣給屠宰場一隻多少？以要有利潤來說生產一隻雞的成本要控制在多少？
就算雞算是比較極端的例子（畢竟價錢那麼低, 肉雞雖然只養八週, 可我已經很難想像能有什麼生病的權利了）, 牛羊呢？
牛羊來說屠宰場支付生產者的價格是取決於屠體重量或是去掉內臟＆毛皮這類後剩下的骨＋肌肉重量
牛羊應該起碼有超過百元澳幣的價值, 只是飼養時間和成本畢竟高些, 所以我也沒有概念怎樣的成本是可以保障獲利的
結果我們學寄生蟲相關時, 有個東西可以快速知道羊隻是否受特定寄生蟲感染, 不過老師說「成本太高, 一隻要＄0.45所以普及率不高」, $0.45竟然都算太貴, 所以....嗯....@@"
然後Clinical Patholohy講到經濟動物就開宗明義的說「The cost of implenmenting a diagnostic tool should never be greater than the benefit.」,「Cost : Benifit ratio is important in production animals. Benifit = Productivity = Income」所以你說咧？「每條生命都是平等的」其實在現實中是謊言啊！
這種情況下也就不難想像為什麼沒有人在談「牛羊的關節置換手術」「被車撞的牛羊的手術及術後管理」這類高端的東東了
在「成本要控制」跟「投進去的錢絕不可以比該動物所能賣的錢多」的基準下, 經濟動物出了代價稍高的問題/疾病大多就是cull (=send to the abattoir) 
老實說以前學英文我知道「Farmer = 農夫」, 所以在我理解中農夫 = 種青菜水果作物的人
來這邊一開始老師說「sheep farmer / cattle farmer」時我感到很錯亂...動物又不是用種的, 怎麼會＠＠“
雖然應該是文化 / 翻譯的代溝, 不過久了還真的覺得也是有道理...某方面來說動物生產者和農作物生產者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--- 要預防蟲害（寄生蟲會影響動物生長）, 擔心天氣（e.g. 淹大水動物怎麼辦？天氣影響pasture怎麼辦？）, 擔心農藥殘留（各種動物用藥體內殘留控制）, 怕動物流產（沒有下一代怎麼經營？）...小心把作物 / 動物養大求的就是實質上的收入啊！
不過一味批評生產者現實也不是正確的, 畢竟他是在賺錢不是做慈善, 然後....沒有人生產你我吃的肉從何來？
若說了解那麼多經濟動物背後的故事（還要去屠宰場見習了解哩！）教會了我什麼, 我想是「吃肉時要誠心感謝動物的犧牲, 也要努力避免浪費食物！」

二. 如果真的是以動物為出發點, 那為什麼現實中不能「做對動物做好的決定」？
在學校我們學「對該情況下最好的處置」, 可是很抱歉...現實中「最好的處置 = what the owner wants」
Dr. Annie(化名)是學校醫院的小動物內科specialist, 她說曾遇過referred來的case是一隻狗一直不吃東西所以體重開始掉, 然後非常aggressive...經她初步診斷是GIT方面問題, 而因為狗狗真的很有攻擊性, 她請求主人許可讓她將狗鎮靜好來仔細看看
雖然說我至今不明白都跑到specialist這了, 不答應鎮靜這麼一般的procedure原因是啥, 可當下人家就是不答應啊！
Dr. Annie表明了不鎮靜的情況下她沒有辦法有任何進一步診斷, 而這個情況已經持續一陣子了, 希望主人好好考慮
結果呢～出乎意料的主人的意思是「就是不給鎮靜！你沒辦法的話那我就要把牠安樂死！」
溝通一段時間後沒有共識, 在不能接近甚至好好檢查狗的情況下當然也沒能做診斷啊！
所以很訝異可是無可奈何的....狗狗被安樂死了！
狗狗去當天使後Dr. Annie基於好奇稍稍裏裏外外檢視了一下, 結果發現....狗狗有非常非常嚴重的口炎！
因為是情況爛到狗狗進食都有困難所以狗狗才不吃又變瘦, 兇只是痛的反應罷了（嘴巴痛的時候你以為狗狗會乖乖讓你碰嘴巴嗎？）
其實這種情況並不難治療, 可是故事的結局是狗狗被安樂死...怪獸醫師？我想是不對的, 因為獸醫師就算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這就安樂死, 她想要的是鎮靜狗狗然後好好檢查, 可是主人不同意啊！就算不提治療費用, 狗狗再怎麼說也是歸主人所有啊～不是醫生想怎樣就怎樣ㄟ！各個步驟都要取得同意才能進行ㄟ！
所以拜託不要再把安樂死都怪在獸醫師頭上了...Orz

經濟動物又更現實了！當動物生重病 / 生產力下降 大概也就等於他的生命提早走到盡頭了...對生產者來說, 繼續耗著不處理只是增加成本, 減少利潤, 還可能被拖垮罷了！

講到安樂死, 其實臨床上真的不是uncommon的選項...有點無奈可是很現實
重病算是很可以接受的, 但是像「搬家」「就是不想要了」「牠很皮」也絕非罕見理由！
動物算是主人的所有物所以要怎麼樣真的是主人說了算, 在沒有違法的前提下你插不上手的～
有醫師覺得不符合道德所以拒絕執行, 可是常常你以為你的拒絕就可以保全牠的生命？
恐怕不是的, 一個已經決定要讓動物安樂死的主人不會因為這樣就改變決心的, 可能找下個醫師, 或更大機率就自己在後院一槍解決
有個老師說執行不執行沒有對錯, 但他本人會願意執行, 而他看這件事的看法是「既然我做不做都無法改變主人的決定, 那不如就我來動手吧！起碼可以確定在我的執行下動物可以有最人道的死法 / 走得最沒有痛苦」
你也許會說「啊醫師可以幫他找家啊！」「醫師自己養啊～」, 確實有些醫生會於心不忍而收編這種情況下被放棄的寵物（資歷輕的醫師居多）, 可是畢竟資金 / 空間又不是像土這麼多, 能收個一兩隻就已經差不多了！
在你批評醫師沒有愛心前請先想想：獸醫師是一門專業也是職業, 當獸醫師 / 開獸醫院目的都是利用專業賺錢養活自己和家庭, 不是在做義工, 醫師們也不是喝空氣就能活著...
而且, 從頭到尾做這個決定, 有權讓這一切發生....是飼主！

用以上兩個個人的觀點來看, 我覺得因為動物是屬於主人的, 所以雖然醫師實行醫療的對象是動物, 可是醫師的處置其實也完全取決於「飼主想要怎麼做」or「飼主可接受怎麼做」, 動物醫學的發展也算是是循著「飼養動物的人想要什麼」來發展
現實還是很殘酷的～ 縱使你有十足的把握也有完整的計畫可以治好你的patient, 可是牠主人不同意或無法負擔一切都是白搭, 醫師能做的真的不見得是「對動物最好的處置」, 精確來說是「牠的人類想要 / 可接受的處置」！